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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29 章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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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上被綁在柱子上的人,那些都是他一手送進來的,再過幾日又會換一批。而他們被吸食了所有的精氣和修為之後,會被扔到西南邊的一座小山谷裏,那裏白骨皚皚,早已堆積成山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都是慘兮兮的人啊,可我怎麽就這麽開心呢?

可能我是個後媽作者吧——

開心,撒花。

仙女們收藏和留言啊。

哭泣——抱住仙女的大腿撒潑打滾——

☆、眾生困

即冀山看不見多少月亮,就是看見了也是灰蒙蒙的。

江溟一步步走出去。

他走到無心陣旁的一座山頂。黑夜裏,一個女子坐在從懸崖上伸出去的松樹枝上,長發飄蕩。

江溟一躍而起,也坐到她旁邊的樹枝上。

“你回來了。”藍鳶沒有回頭,也知道是何人。

“嗯。”早在前幾日藍鳶就用法術聯系了他,那時肖季蓮追查此事過深,他不便再送人進來。泗水在他身上留下的魔氣越來越重,右腿幾乎廢了。是藍鳶來傳達消息,也幫他抑制了腿上的魔氣。

“你把陽青夜送走的事情,瞞不過他。”

“我知道,所以今夜才來請罪。”

藍鳶轉頭看他,半面鱗甲,半面人臉。他父親本是蛇妖,早先追隨泗水修煉的術法詭異又高深,位居左護法,地位尊崇。

可誰又想到這樣一個冷血無情、殺人如麻的蛇妖,居然愛上了一個擅闖即冀山的人類修行者。為了那個人類自願脫離魔族身份,散盡修為。

只可惜,蛇妖就算不為魔,也改不了冷血弒殺的本性。他的母親受不了自己丈夫的嗜血、濫殺無辜,最後親手殺了自己丈夫。將他的屍體埋葬在了即冀山的邊界,也算是葉落歸根。

她自己以魂魄布下結界再不許任何魔物跨出即冀山半步,同時也立下石碑警醒後人莫入此處。然後也自戕於此地,陪她丈夫一同赴黃泉。

藍鳶看見泗水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就已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。

“他不怪罪你,不過是看在你還有用的份上。”

藍鳶覺得他們是一樣的可悲,當年虜凡人入山供泗水修煉,本該是藍鳶的任務。她真身非魔,可隨意出入即冀山的結界。

只可惜這小子繼承了他母親的剛烈,寧死不肯全部魔化,最後還逃了出去。開始的那些年,就是泗水拿他也沒辦法,他硬生生地撐住了泗水操縱的魔氣帶來的折磨。

只是十幾年前的一日,便開始有凡人被送入即冀山,一問才知是他。

藍鳶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曲折,但大概知道些內情。

貍兆水本就是玄水河的下游,經過即冀山,流入人界。十幾年前,泗水一縷魂魄順著河流被一名怨氣極濃的修士吸引了,將人魔化,那人便是陽青夜。

泗水本是想讓陽青夜送人入山的,只是後來江溟送了人之後,此事也就不了了之。這也是她為何會屢次幫助陽青夜的原因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藍鳶看著他平靜的面龐,不免想起他的父親,她與他父親共事時那個老頭子遠比他冷漠多了,也心狠手辣多了。

“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?”

江溟不答反問:“藍鳶,你守著這個陣法也快上千年了吧。”

“是八百零四年。”藍鳶很認真地糾正他。

江溟被她這份認真逗笑了,“也差不多了。你就從沒想過離開嗎?這結界困不住你。”

“該來的人還沒來,我不能走。”走了就無法物歸原主了。

“你一直知道無心陣裏有什麽?也知道它是誰的?”

江溟覺得好奇,他從來沒有去探究過那裏面到底有什麽,人人都說那裏面是可以給人續命的好東西,可誰也不知道裏面到底是什麽,也不知是真是假,就傳得如此神乎其神。

他也不知道藍鳶為何為了守住這件東西,就是被逼入魔也不離開,明明那麽討厭自己身上魔氣的一個人。

“是。”藍鳶在黑夜裏看著那偶爾冒著光亮的陣法,星星點點像是螢火蟲一樣,“她就快回來了。”

江溟知道自己是沒有辦法勸藍鳶離開這裏助自己一臂之力了,只要藍鳶還在即冀山一天便會受泗水控制,到時候她會幫誰,他不敢賭。

江溟站起身,晚風飄過,吹起了藍鳶的長發,江溟看著她,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。

“我走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晚風依舊吹拂,藍鳶晃蕩著雙腿,靠在樹幹上,“我知道你要說什麽,可是現在不行,我的仇,我自己動手。”

三日後

大長老在兆水堂召開大會。

會上宣布,江氏家主因急病發作,救治不及。於三日前去世,應家主生前要求葬禮從簡。即日起家主之位由江氏子弟江景之繼位。並徹查江氏無故失蹤人口一事。

若說前面的粉飾太平大家的都心知肚明的話,那聽見由江景之繼位的時候,下面悄悄議論的聲音就止不住了。便是江景之也是驚訝得半張著嘴。

奈何是大長老江渲宣布的,眾人也不敢有任何疑議。“景之,日後就由你掌管寒水淵。”

江景之單膝跪地,“可我無法煉就千年冰絲……”一個家主若是無法煉就鎮族之寶,如何服眾。

江溟便開口了,“我身邊的彥升剛好放他游歷四海去了。你身邊的長兮日後便隨我一起修煉,待他可為你修煉出千年冰絲之時,你再來接他。”

江景之看著依舊是蓋著白裘,臉色平淡的二長老,心中震驚不已,他竟是連這些都為自己想好了。可長兮……

見江景之還有些猶豫,如此大好機會,長兮又怎忍心見他錯過。長兮跪拜在地,“長兮願意。”

江景之見此,知道自己再遲疑便是辜負兩個人的好心了,“是。”

下面的人便是有異議也只敢在心中造次,這場面看起來明明就是幾位長老力挺這無法修煉法術的江景之。

有人還是忍不住嘟囔:“連法術都無法修煉的人還要仆從代煉冰絲,這樣的人都能當家主,江氏也真是沒落了。”

“你小聲點!”說話的男子旁邊的弟子扯扯他的衣袖,叫他不要再胡言亂語。

那男子一甩袖子,不服氣極了,鼻子哼一聲。

“你可是不服?”只見江溟看著那男子,眾人都在為這男子默哀,偏這男子還不知天高地厚,從人群中走出來,向長老行禮,“見過各位長老,晚輩江希淩。”

他道:“這江景之雖是前前任家主的兒子,可他本就是一個無法修煉的廢人,若是叫這樣的人當了我江氏的家主,試問又有多少弟子會服氣?又有多少人會看輕我江氏?”

江溟看著他,倒不像平常的冷面,還帶了幾絲笑容,“既然你不服,那我便給你這個機會。你與江景之就在前面的院裏,比試比試如何?”

“可他是一個凡人,我若用法術,豈不是勝之不武?”江希淩假裝為難道。

想來這二長老也是瞧不上這個廢人的,要不然怎麽會輕易讓他與自己這種修煉了十年法術的人比試。看來二長老是想要一個除掉這個礙眼的廢人的機會啊。自己可要好好把握,讓長老高看自己一眼。

“各靠本事,不必留情,生死不論。景之,你可有意見?”

“景之無異議。”江景之恭敬道,他知道這是長老在為他立威。

“你聽見了?”

江希淩臉上的笑都要抑制不住了,“那便尊長老命。江兄,對不住了,請!”若是今日他能贏過江景之,便是當不上家主,想來地位也會提升不少,定要叫這些人都知道江家還有他江希淩這號人物在。

肖季蓮站在後邊,冷眼旁觀這一切。她與玉冬來等人離得不遠,陽青櫟悄無聲息地往她那邊挪一挪,“你不擔心他嗎?”

肖季蓮一聽聲音是陽青櫟頭都沒回,她看了一眼江溟,笑裏藏刀的老家夥,也就那個叫江什麽淩的蠢貨喜歡出這種頭。

她又覺得奇怪,這老家夥白日裏蓋白裘,還是在盛夏,莫不是瘋了?又想起那日晚上他離去時右腳微跛,想來和程元笙盛夏穿緊袖遮蓋手上放血的傷口一樣,也是想遮蓋一下吧。

陽青櫟見肖季蓮不搭理他,抿抿嘴,“對不起。那日是我不該……”

“好——!”

只見庭院中江景之前面一直是防守,反轉躲避那江希淩的法術。突然在江希淩稍有遲疑的地方抓住了他的漏洞,立馬就一個軟踹燕再回身用除魔劍給了他一劍,再江希淩肩上劃出好長一道。

而肖季蓮立馬眼裏發光,叫著好,拍著手撥開人群就走到前面觀戰去了。

陽青櫟話還沒說完,人就不見了。玉冬來拍拍他的肩,“先看比試吧。”

江景之再如此劣勢的情況之下,還能做出這樣有力的反擊,在場的人也是震驚不已,忍不住拍手叫好。

那江希淩失了面子,看見自己身上的傷痕自然是氣急敗壞不已。他封住傷口,兩手交換不斷掐訣扔向江景之,勢必要將這丟了的面子給找回來!

江景之左閃右躲,一時之間又處於了劣勢,可好在他功底紮實,還算應付得了。

江希淩見如此密集的法術都無法攻擊到他,心中焦慮更甚。若是待他法力用盡之時,定是拼不過江景之的拳腳功夫的。只見他立時收手,在空中以法術畫下一個大圓,不斷地輸送法力。

下面有識貨的人忍不住驚嘆:“眾生困!”

“何為眾生困!”有人不知。

便有人忍不住為其他法術還修煉不到這般境界的人講解道:“此術需要極其深厚的法力作為支撐,一旦那以法術畫的圓圈被填滿,便是術法大成之時。到時候這法術將會散發出無數的小法術圈,那小法術圈全權聽令於施法人,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,就是天涯海角也一定會黏上施法人的對手,而一旦被黏住,對方就會完全被那法術圈完完全全控制住。若無施法人高擡貴手,便是困於其中,直至死亡。更何況這源源不斷的法術圈何止困一人,是可困眾生。故名眾生困。”

觀戰的人一陣唏噓,不承想著江希淩法術竟到了這般境界,難怪不服。

江希淩聽見其他人的讚嘆,忍不住高傲道:“江景之,若你束手就擒,我可以收了法術,饒你一命。要是我法術一成,你可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了。”

江景之盯著他的手不說話。

江希淩見他都不正眼瞧自己,忍不住心中輕蔑,果然是不知好歹的家夥,饒你一命你不要,那便去死吧。

眼看著所有的法術圈都要被填滿了,江景之還沒有動作,肖季蓮都忍不住為他捏一把汗。若是江景之真的躲不過,她便用移形法將他送走,一個家主之位哪裏有命重要。

“呃——”

只見剛才還臉上帶著嘲諷的江希淩下一刻便口吐一口鮮血,右手上插著一把劍倒在地上,天空中的法術圈自然也是完全破裂,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。

眾人皆驚,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

江希淩施法的時候可是有法術防護的,他們這才意識到江景之手上的這把劍竟然有穿透法術的作用。這根本不是普通的佩劍,竟然可殺修仙人。

江景之走到江希淩的面前,看著被困住的他,冷漠道:“你確實法術修為不錯,但是你遺漏了一件事。我父親是江家家主,這樣的法術他們沒見過,可我見過。眾生困並非無法可解,只要在你法術成形之時,傷了你的手,無法輸送法力,眾生困便會反噬其主。但因為天下沒有可破法術的利器,也確實是無法可解。”

江景之拔出劍,江希淩抱住自己被刺穿掌心的手,面容扭曲。

“忘了告訴你,這把劍叫除魔劍,可斬天下神魔。所以我恰好有這麽一把劍。很遺憾,現在的你無法再施法解除眾生困,你……就自己待在這裏直到死吧。”

江景之繞過他,單膝跪在二長老面前。“幸不辱二長老厚愛。”

江溟勾了勾嘴角,叫他起來,又叫其他人把殘局收拾了。“若再有不服者皆可挑戰。”

底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。江希淩修煉十年,使出眾生困已經是他們這一代中的佼佼者了,可江景之雖無法術,卻贏得如此幹脆利落,再不敢有人挑釁。

“既然沒有,那三日後你便入祠堂留名繼位吧。近些日子,事情太多,不易大操大辦,你多擔待。”

“不敢。”

江溟向大長老頷首,“出來久了,腿腳不便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長兮,走吧。”長兮跟在江溟的後面看了一眼江景之便離開了。他們日後會相見的。少爺待他這麽好,也終於到了他回報少爺的時候了。

二長老離開,其餘幾位長老也不留下了。這一走便帶走了堂內的大部分人。

肖季蓮看還擺著虔誠的恭送姿勢的江景之,過去拍他一掌,“怎麽,當了家主,還不樂意?”

江景之見是她,眉尾上挑,笑道:“怎會。還要多謝你的贈字,若不是你告訴我這是玄鐵劍,我也不敢接下他的挑戰。”

肖季蓮抱胸挑眉,“得了吧,以你的性子,就是手上拿塊廢鐵,你也會上的。”

“恭喜景之。”玉冬來也過來道喜,“心想事成。”

陽青櫟也走過來,“恭喜,如願以償。”

江景之此刻沒了方才的霸氣,倒是有些害羞了。

“哪裏哪裏,多謝各位。”

“唉——不如今日我請各位在我院中用食。”

“好啊,便是景之的慶功宴了。”玉冬來歡喜得很。

“好啊。”肖季蓮不拒絕。陽青櫟也點點頭。

☆、找人

戌時一刻

江景之的院子裏,幾人團坐。

才不過短短幾個時辰院子裏就大變樣。丫鬟奴仆多了,桌椅衣櫃、連院子裏擺的花都換了。

肖季蓮忍不住想,這也太迅速了吧,難怪要當家主,這待遇直線上升啊。

她坐在桌上便想夾菜吃,只見旁邊的丫鬟想拿過她的筷子給她布菜,肖季蓮很是不習慣,“這……不用了吧。”

“你們都先下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丫鬟們魚貫而出。

“江景之,你這條件一下子也太好了吧。”肖季蓮這才舒服起來,夾了一塊肉在嘴裏,看他連衣服都換成鑲金絲邊的了,真是奢侈。

“你既然這東西都換了,何不直接搬到江/青也那個院子裏去,那個院子不是家主住的麽?省得把東西換來換去?”

“那是家主的院子,只有這裏才是我江景之的。”他也夾一塊脆皮鴨放在嘴裏。入口酥脆,是小時候的味道。

晚飯閑聊自是少不了酒,鑒於肖季蓮酒量不好,江景之只是讓人拿了果酒上來。

飯後,肖季蓮坐在門外走廊的欄桿上,手裏拿著一壺果酒,口味清冽,還帶一絲甘甜,度數不高,她很喜歡。

喝得多了,多少也有些臉紅,但好在腦子還算清醒。陽青櫟過來的時候,就看見她兩頰緋紅,也不知她喝了多少,又醉到什麽程度,站在旁邊,久久未開口。

玉冬來和江景之知道這二人的心結,識趣地在屋內喝酒暢談。

肖季蓮回頭看著他,眼裏有一絲朦朧,“有話就說吧。”

“你醉了。”

肖季蓮又是一口果酒,道:“我若是不醉,就沒有勇氣聽你說話了。”畢竟是一同患難的兄弟,被人懷疑的感覺著實不好受。

陽青櫟啞口無言,倒是肖季蓮先開口了,“陽青桉他們還沒找到?”

“沒有。不過江景之已經派人再尋了。”

陽青櫟也看著天上一輪明月,周邊繁星點點,許是盛夏,天空顯得無限高。

肖季蓮醉笑,“他們不會出事的。”

“你為何如此篤定?”陽青櫟心生疑問。

“又懷疑是我做的手腳?”肖季蓮巧笑嫣然,仿佛說話的人不是她。見他不答,也不為難他了。

“我去過即冀山,藍鳶說他們沒有闖入魔界。既然沒有魔物的威脅,以他二人的功力,在這世間還能有多少人能威脅到他二人。許是自己離開的吧。”

一口果酒入腸,肖季蓮忍不住吧唧嘴,“好喝。”

“你那日滿身傷是因為去了即冀山尋他們?”

“嗯。”肖季蓮腦袋亂晃。

陽青櫟看著她醉醺醺的模樣,也大灌一口自己帶來的烈酒,像是壯足了膽,“你就不想問我為何會懷疑你嗎?”

“你自己憋不住會說的。”肖季蓮像是拿捏住了他的死穴一樣。

陽青櫟聞此言,不禁無奈苦笑,“你就是這樣,抓住了所有人性格的缺點。”

陽青櫟想許是這樣的她才格外讓人著迷。

從前他還幻想,兩人湊成一對平凡夫妻或許也不錯。可是如今他才知道,那不過是他妄想。這個女子從來不是那些普通的修士,也不是會甘心嫁為平凡婦的人。他們之間隔著天河,卻沒有鵲橋。

“肖季蓮,你知道嗎?你身上總是充滿了秘密。春暉閣你最先醒過來,藍鳶為什麽會答應和你做交易?那水墻之上的記憶之術,如此高深的法術,我輩無人能及……這哪一件不讓人心生懷疑?”陽青櫟忍不住嘲諷自己,心裏多少有些不甘。

“你時不時地無意中露出一些,似乎光明正大,可又總是半遮掩模糊的模樣。讓人很著迷……”陽青櫟看著她的眼睛,有些泛紅,“也讓人心生警惕。”

陽青櫟撥開她眼角的碎發。

“這樣的你,如何讓人全身心的相信你?那日我懷疑你,不過是想逼你把這許多事坦白而已。我以為有江家家主和這麽多長老在,你總是會迫於威壓,不得不說。只是沒想到你竟然反將一軍,贏得這麽漂亮。”

肖季蓮也凝視著他的眼睛,那裏有許多探究,許多懷疑,最後卻讓她莫名覺得還帶了一絲信任。

她輕輕推開他的手,又是一口果酒,說的話裏都帶著果香。

“可是沒辦法,我就是有這麽多秘密,有許多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存在。”

肖季蓮不知道是在回答他,還是在問自己。她身上這許多離奇的事,有時候她自己都是稀裏糊塗的。

她看著陽青櫟手邊的烈酒,輕聲問:“那你是信還是不信呢?”

陽青櫟看她半醉,很久以後在冷風中找到了自己的聲音,“信。”

而肖季蓮早已合上了眸子睡著了。

陽青櫟看著她恬靜地睡顏,無聲地嘆了一口氣,總還是覺得信你更讓我有安全感。他一口氣將手中剩下的酒都喝完,放下酒壺,然後把肖季蓮抱回了房間,蓋上被子,離開了。

肖季蓮在他離開之後,微微睜開了眼,看見了無盡的黑夜,自嘲一聲,“你這麽多秘密,換我,我也不信你。”然後緩緩閉上眼,一夜好眠。

風平浪靜地過了幾日,除去前幾日的一場不小的太陽雨,倒是沒有多少意外的事情打擾這平靜。

江景之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,還在追查百姓失蹤一案。

倒是查到了些眉目,在隨安南面最新失蹤的一家人是一戶農戶。離江家甚遠,家裏又貧窮,失蹤了三天才報告上來。

聽說他們家的人本是時常會在旁邊的菜攤上撿些不要的菜葉子,順便幫攤販打掃衛生作為交換,這幾日沒來,攤主東西都積多了,覺得麻煩便尋上了門,這才發現了此事,報告江家。

江景之帶人趕到的時候,房屋雕敝,空蕩蕩的,無從下手。問那攤販,“可還有其他人知道此事?”

“沒了,他們家大女兒病,母親老,男孩兒小,太窮了,周邊的人都不願同他們交往,我也是看他們可憐,才……一家子這樣的人能到哪裏去?我也是擔心才上報的,還望家主幫忙找找。”

“我知道了,你回去忙你的吧,我們會盡力查清此事的。”

“多謝江家主。”那攤主也忙著生計不可久留,他上報此事已經耽擱一日了,不可再耽擱,便離開了,走時嘴裏還在念叨,“好好的一家人,回到哪裏去呢?要沒事才好啊。”

玉冬來捏著玉笛,在手中轉動,四處瞎轉,突然眉頭一皺,“你們來看這兒。”

“怎麽了?”江景之就要踏到他前面的時候,玉冬來立馬喝一聲,“別動!”

肖季蓮眉尾一挑,覺得奇怪,往下一看,“腳印?”

“不錯。”玉冬來蹲下身,用玉笛堪堪測量,道:“若是看這腳印,下陷深,體量重,當為男子,身高至少八尺有餘。兩腳印深淺一樣,正常男兒。”

江景之接過話,“下人來報,這家三口人,一個母親帶著兩個孩子,一兒一女,女孩十五歲,男孩才十一二歲。”

肖季蓮抱臂,看著這家徒四壁的,就一個爛簸箕擺在空地上,“瞧這家境,沒有多少吃食,一個老母親,兩個十來歲的孩子,恐怕難找到一個八尺男子。”

“會不會是其他人進來查看過,留下的腳印?”江景之不太確定。

肖季蓮站在大門口看著房門,摸著下巴,“若是其他人進來查看倒也不是沒有可能。”

她看那腳印都幹得裂縫了,腳印應該是雨後不久,又受盛夏烈日炙烤留下的。

“不過這家人是三日前就沒去攤主那兒的,這腳印該是下雨後不久留下的,那場雨好像正是三日前傍晚停的。可發現失蹤是今日才報上來的。可見知道此事的人不多,我覺得不排除是兇手。”

“其他地方都沒有腳印,只在門口偏右留下。”玉冬來站起身,周邊除此之外沒有留下過一絲痕跡,不會是疾風咒。“瞬移術,在此處停留過。”不過多數弟子修習的都是疾風咒,因為沒有足夠的法力支撐。

他站上那腳印,從這個角落剛剛好可以從破碎的窗口看見屋內一切,看見人一個法術便帶走了。“傍晚屋裏人還沒休息,不曾驚動鄰裏,看來修為不低。”

“此事棘手。”玉冬來拍拍江景之的肩,安慰道。

江景之也皺皺眉,“身高八尺有餘,會瞬移術,修為高深。這樣的人就是江家子輩中也數不出幾個來。”

“你打死的那個江希淩我看就可以。”肖季蓮隨口道。

江景之腦袋上黑線,“不是我打死的,他自己把自己困在眾生困裏,誰都救不了。”

肖季蓮聳聳肩,“嗯。他活該。”

“青櫟,還沒找到他哥哥和元笙?”玉冬來便走出門,邊問。

肖季蓮二人跟在身後,她道:“沒有。找了好幾日了,但凡有點希望的地方都去了。聽說拿血玉佩去陽氏所有的地下暗樁都問了,還是沒有消息。”

“他快急瘋了吧。”江景之眉頭緊鎖,“江家的線人也沒有消息。在我江家丟了人,我卻幫不到他。”

肖季蓮瞧他情緒不好,亂說話安慰:“說不定是自己藏起來了,有心想躲怎麽都找不到。”

一看兩人都回頭看著自己,肖季蓮連忙改口:“我瞎說的。”

三人邊走邊聊,回到江氏。

“你準備何時接長兮回來?”肖季蓮看他如今忙得分身乏術,身邊可信之人又不多,不由得問道。當然更重要的自然是穩固他的家主之位。

長兮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與他共做家主。

這樣的事情,不論是怕其他人閑言碎語還是他自己家主之位的穩固,都還是把人留在身邊更讓人安心。畢竟從前忠心,如今有這般法力,扶持一個沒法術的家主,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起心思。

肖季蓮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但換作是她,確實是不□□心。

她從來都難以把自己的命脈放在別人手裏。這也是她的悲哀吧。

“當初父親會讓長兮留在我身邊,便是看他靈性好,不過千年冰絲難煉,縱然他悟性好,應該還需要些時日吧。不過,不會太久的,我相信父親的眼光。”

“那便好。”肖季蓮莞爾,旁人的事不宜摻和太多,點到即止。

夜深

長兮起夜,揉揉眼,繞過走廊,看見一身白衣從自己眼前飄過,一下就消失在眼前。不由得奇怪,這夜溟院不是只有他和二長老兩人嗎?可二長老腿腳不便,這個步履匆匆的人又會是誰?

二長老平日裏睡得早,門窗緊鎖。他打了長哈應,再擦擦眼,眼前又什麽都沒有,難道是自己看錯了。許是眼花了,又許是哪個不知名的弟子走錯地方了吧?

他不管那麽多,解決了生理大事,又縮回房間睡覺了,這幾日煉千年冰絲,法力實在是消耗太大,疲憊得很。

☆、悲憫

江家地牢最下一層。

一陣鎖鏈聲響起。

陽青桉揉揉眼睛醒過來,不論是墻內墻外都是一片黑暗,只有房頂有幾絲微弱的光從地磚的縫隙中透下來。

他一身憔悴,用衣服蓋好還在熟睡的程元笙。

約是半個月前,他本想甩了程元笙自己去即冀山一探究竟的,可偏偏叫程元笙發現跟了上來。

這倒也不奇怪,畢竟是是他教的法術,一有異樣,一下就發現了,是他太心急了,若是再多等一等說不定元笙就不會跟上來,現在兩人也不用陷入這種境地。

他與程元笙在即冀山爭論之際,竟然是遇見了從中出來的一個怪物,半人半魔,身上還長鱗甲。

一轉身竟然是江家的二長老,對於此人,陽青桉還是有所耳聞,能夠認出來的。江溟功法甚高,他二人根本不是對手。

再醒來二人便倒了這處地牢,他和元笙手上還被綁著千年冰絲,法力也被限制了,根本無法逃脫。牢籠密閉,連想傳遞消息的機會都沒有。

江溟每隔三日來一次,每次都會帶一些吃食和衣物,不多,堪堪夠撐幾日。算算也是今天了。

牢門被打開。

一白衣男子進來,放下手上的東西,點亮一根油蠟。牢內瞬間布滿了昏暗的黃光。

江溟解開自己的披風,蹲下身給程元笙蓋上,轉身就要離開。

“等等,你到底要做什麽?”程元笙忍不住開口問。

江溟沒有回頭,“她這些年失了不少血,體寒。盒子裏還有一碗補血的藥,記得讓她喝了,別由著她耍性子倒了。”

“你到底想怎麽樣?”陽青桉爬起身,扶著墻。他在此半月,身體倍感虛弱。

江溟本不想再與他多言,提腳就要離開。

陽青桉快走兩步拉住他的手臂,“你!到底想怎麽樣!你就不怕我把你是魔的秘密說出去嗎?”每一個字都咬字無比清晰,他在此意志已被消磨大半,暴躁無比。

終日不見光亮,沒有白天,全是黑夜。沒有別人,只有自己的心跳聲,他快要瘋了。

江溟回身,他比陽青桉高半個頭,看見他氣息有些不勻稱,撥開他的手。

“你以為你出得去?我留你不過是因為她而已。不然以你做的那些事兒,早就死一百次了。好好照顧她,在安離祭司和神女可是沒有見面的機會的。說不定……這是你們最後一次兩個人見面相處了。”

“你竟是知道我們之間的事?”陽青桉有一瞬間覺得窒息。

江溟又是那平和的笑容,“一舉奪下陽氏大族程家所有的權力,如此壯舉,我想不知都難。”

他看著程元笙的睡眼,安靜沈穩,沒了平日的任性。

“畢竟是故人之女,怎能不多加照拂。等事情塵埃落定,我會讓你們走的。”前提是你我焉有命在。

江溟收回視線,出了牢門,上鎖,離開。

陽青桉坐回原處,看著還在沈睡的元笙,手摸著她的臉,然後握緊她的雙手,冰涼得很。

衣服是緊袖,看不出多少異樣,可是他知道衣袖之下全是傷口。每七日放一次血,舊傷未愈,新傷又來,兩條手臂上就沒有一塊好肉。這做的哪裏是什麽高高在上的神女,分明就是個血奴。

他模糊了雙眼,搓著她的雙手,想讓她的手暖起來。可是地牢幽深,四周寒涼,那雙手總是暖不起來。

江溟回到臥室,收拾好自己,換上寢衣,入睡。

那日在即冀山會看見陽青桉他一點都不奇怪。畢竟近來打探即冀山一事的人太多了。亂闖的人也多了。

他與魔界平日裏能不接觸就盡量沒有交集,平時也常是彥升送人進去。可早些日子,肖季蓮追查得緊,他便少送了人。

藍鳶傳信,他便去見了藍鳶一面。

她倒是只轉達了消息,沒催他,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,還幫他抑制了腿上的魔氣。

只是她從前一身紅衣肆意瀟灑,如今卻是一身反常的黑衣,冷漠無常。

江溟很難忽視這樣的變化,自夢殺案出,他便知道藍鳶身上必定是出事了,可她一副明顯不想多聊的樣子。

江溟也不好追問,便找到了黑寡婦打聽此事,以十年法術修為做交換。

那時黑寡婦還沒死,她日日駐守即冀山入口,凡是入此山者難有不如她腹中的命運,偏又是個好閑話的妖怪,知道的不少。

依她所述,便是有凡人闖入了即冀山,被藍鳶所救,動了凡心,為那凡人做了不少出格的事,而後被泗水所知,那凡人便是魂飛魄散。

如果只是普通的閑散修士或是凡人,他便就此算了。可是照黑寡婦描述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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